专访高通Mark Snyder：FTC案庭审进入下半场,高通开始提交证据

在高通相继在中德两国获得对苹果的禁售令之后，1月10起美国加州北区法院针对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诉高通反垄断一案的审理成为双方交锋的另一战场。

高通高级副总裁和专利顾问Mark Snyder

上周，苹果公司首席诉讼律师、副总裁Noreen Krall集中接受部分国内媒体采访，称高通“绑架行业十年”、“整个行业被高通用枪抵头”、“双方和解无望”、“下达威胁断货禁言令”等。对此，高通高级副总裁Mark Snyder在今日接受集微网记者专访时均予以否认，同时回应称苹果方面散布不利高通且不实的言论，以及发起反垄断诉讼目的在于打击高通支持的安卓生态圈竞争对手，而高通将在接下来的庭审举证阶段提供强有力的证据予以“反击”。

FTC案庭审进入下半场 高通开始提交证据

目前，高通与苹果的法律纠纷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在美国、中国、德国等法院进行的，围绕非标准必要专利，高通对苹果发起的专利侵权诉讼。三地法院都认定高通提出的苹果部分专利侵权事实成立，中国的福州中院以及德国的慕尼黑地区法院相继作出了对于涉及专利侵权的iPhone产品的禁售裁定和判决。（美国ITC此前在一个案件的初步裁决中认定苹果侵犯高通专利，但并未发布禁令）

另一方面是在美国加州北区法院，由FTC发起的针对高通反垄断的诉讼。去年11月初，加州法院已经做出了要求高通必须向竞争对手授权标准必要专利的初步裁决。自1月10日起，该法院将针FTC起诉高通的“无许可、不芯片”的业务模式，过高的授权许可费用损害市场竞争以及高通要求苹果签署排他性供货商协议等内容进行审理。

据集微网记者了解，截至目前案件审理过半，主要由FTC方面首先进行相关的陈述和举证，近一段时间媒体报道也主要基于FTC方面提供的证人证言等相关信息（包括此前联想、华为证词等部分均属于这一阶段），接下来高通方面将进行陈述和举证。

“目前高通方面还没有完整地陈述理由，大部分的证据和内容还未提供给法庭，到目前为止围绕这个案件很多媒体报道的内容主要基于FTC提供的观点。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要说的事实尚未呈现。”Mark Snyder告诉集微网记者。

FTC认为，高通以整机价格作为收费基准不合理，专利许可费过高影响行业竞争。苹果方面也表示，如今智能手机的很多创新与高通提供的通信芯片无关。

对此，Mark Snyder回应称高通持有超过14万项授权专利和专利申请，这些技术广泛涵盖了智能终端、网络、应用等广泛领域，既包括标准必要专利，也包括非标准必要专利，高通将在法庭证明苹果和FTC的指控是毫无依据的。

Mark Snyder表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其他芯片厂商一直与高通保持竞争关系，而对于商业模式问题，Mark Snyder强调高通的专利许可业务开始于其芯片之前，后来才有的芯片销售业务，对于高通专利许可的费率没有任何影响。高通向手机厂商进行标准必要专利许可的方式和其他标准必要专利持有者的许可方式一致，而按手机整机价值收取许可费，是行业标准做法，自1990年代开始就一直存在。

“在接下来的庭审中，高通将向法庭提供强有力的证据，来表明这一过程中高通并未妨害市场竞争。同时我们也有证据表明并没有收取过高的专利费。”Mark Snyder告诉集微网记者。

苹果诉高通意在打击安卓体系

苹果的首席诉讼律师Noreen Krall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甚至用了“绑架行业十年”，“整个行业被高通用枪抵着脑袋”这样的措辞来抨击高通。

外界看来，这是苹果正在利用庭审的前半程FTC的举证环节，向高通发起猛烈的“舆论攻势”，而此次FTC向高通发难的背后推手正是苹果，此前便有外媒报道称苹果与FTC达成“共同利益合作协议”，使得苹果能以保密的方式与FTC进行沟通和配合。

Mark Snyder表示，苹果联合FTC发起针对高通商业模式的反垄断诉讼，并在案件审理过程中不断释放不利于高通的言论，主要动机之一是因为高通支持的、基于安卓生态的竞争对手的不断强大使苹果感受到了威胁，起诉高通实则是为了打击整个安卓手机阵营。

在Mark Snyder看来，目前围绕FTC诉讼案外界存在的一个很大误解，FTC实际上指控的是高通的许可模式损害了芯片行业的竞争，而非手机厂商的利益。而苹果散布的高通“威胁中断供货”、“禁言令”等不实言论是在误导公众，并给手机行业制造恐慌。

“高通作为芯片供应商一直重视同客户保持良好关系，也是安卓系统厂商的主要芯片供应商之一，正是基于和客户良好关系，我们并不希望出现中断供货的情况，即便在有些客户与高通进行许可谈判期间，我们也没有停止过对这些公司的芯片供应。”Mark Snyder说。

到底谁拒绝谁？“禁言令”不实

最近的外媒报道中提及，自2017年苹果起诉高通后，苹果曾提出让高通为其2018年款iPhone提供芯片，但是遭到高通拒绝。但高通表示，其一直希望通过竞争获得苹果2018年和2019年的基带芯片业务，但当时高通发现苹果有泄露芯片软件代码给竞争对手的行为， 高通首席执行官史蒂夫·莫伦科普夫在与苹果公司首席运营官杰夫·威廉姆斯在2017年的往来电子邮件中也表示了这样的担忧，而苹果也没有采取有效的措施来解决这一问题。

Mark Snyder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即苹果要求高通投入数亿美金用于支持苹果的产品开发，但却不对高通做出任何在芯片采购量上的承诺，带来巨大的成本风险。这就是为什么彭博社近日报道称双方高管在往来邮件中显示，高通愿意为苹果提供基带芯片并开放软件权限，但要求苹果至少要在50%的iPhone上采用高通的基带芯片，因为高通单单为苹果开发定制化的基带芯片每年需要额外投入2.5亿美元的成本。

Mark Snyder表示，高通认为苹果违反了协议，向高通的竞争对手泄露软件代码信息，构成了对高通商业秘密的滥用，并于2017年对苹果发起了诉讼，但苹果认为这是继续使用高通芯片的障碍所在，因此并非是高通拒绝苹果，而是苹果没有选择高通。而即便是不采用高通的最新基带产品，苹果也可以选择高通已经供应给苹果的现有基带产品，这些产品在性能上仍然可以和英特尔的最新产品媲美。

“在基带芯片上，苹果有很多选项，但是他们拒绝合作。”Mark Snyder说。

此前，高通多位高层在多个场合表态，称一直愿意同苹果进行接触和谈判，但这一说法屡屡遭到苹果律师甚至苹果CEO蒂姆库克本人的否认，称双方“没有在任何层面进行过任何接触”。Mark Snyder对此回应称苹果的声明经过了“精心措辞”，事实上两家公司一直存在沟通，只是目前不便透露实质性的内容。

此外，Noreen Krall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透露，高通在协议中设置“禁言令”要求客户不向任何人抱怨，否则将停止芯片供应。对此Mark Snyder表示该说法是“绝对错误的”，因为高通许可业务的授权方是OEM厂商，苹果也是委托其代工厂与高通签署芯片采购协议并采购芯片，苹果根本不是高通的直接被许可方，高通也从未对苹果发出过任何停止芯片供应的禁言令。对于任何发出订单的芯片客户，高通都会作出书面承诺称不会中断供应，而且也一直忠实履行这一承诺，这一点在苹果公司高管杰夫·威廉姆斯(Jeff Williams)，以及苹果负责采购的副总裁托尼·布莱文斯（Tony Blevins）在FTC案庭审时的证词中也得到了证明。

法院禁令未有效执行 苹果在玩文字游戏

目前，高通已经在禁售iPhone上赢得了中德两国法院的支持。去年12月初福州中院和12月底德国慕尼黑法院地区法院相继发布诉中临时禁令和永久禁令，禁售苹果涉及侵权的相关机型。

但苹果在执行法院的禁令上的一系列做法却令人大跌眼镜。

首先是拒收禁令裁定书，这已经在法律界引起哗然，此后又声称其产品使用新版软件因此不需要执行禁令，之后又改称其将通过提供软件升级达到合规，但问题是，福州中院做出的裁定明确规定了其禁售的实体机型，并不能通过软件升级进行规避。Mark Snyder认为，即便软件升级后的相关iPhone产品，对于禁令涉及的型号而言，仍然处于侵权状态。更重要的是，是否合规需要法院来进行判断，而非苹果单方面表示合规即可。

此外，在福州中院做出裁定后，苹果并没有像德国慕尼黑地区法院做出判决后，第一时间表态称要下架相关产品。而是直到近日苹果律师接受媒体采访时才透露，已于“第一时间”在苹果所有42家中国零售店、两家分销中心和四家代工厂，筛查并且软件升级了受到影响的 iPhone 机型，除了有高通授权的和硕生产的机型外，并于1月3日苹果已向福州中院提交了合规证据。

但据此前高通方面的代理律师介绍，苹果以商业秘密为由，要求法院拒绝向高通透露“合规”的具体内容，而高通方面于截止1月中旬在中国苹果部分销售渠道进行的多次公证购买取证时发现，侵权产品从未下架且仍然在售，并已经向福州中院提出强制执行的申请。

“苹果方面不仅没有切实履行禁令内容，对外的说法也多次发生变化，这有藐视法庭之嫌。”Mark Snyder说。

Noreen Krall在采访中说，“高通申请强制执行是不利于中国消费者的，因为剥夺了消费者的选择，同时对就业也非常不利，因为会影响到零售、分销以及制造业的大量就业岗位。”但这似乎又是一个误导性的描述，因为法院的裁定和产生的影响是两个概念，苹果首先要做的是要履行法院裁定。

业内人士看来，苹果之所以敢在禁令执行上“拖沓”，实际上是以其所谓的公众利益以及对产业链影响（如iPhone是百度、京东、淘宝、微信以及其他手机应用的重要流量入口）的一种变相“要挟”。

不仅是针对福州中院的裁定，针对德国慕尼黑地区法院的永久禁令，苹果同样也在玩“文字游戏”。在慕尼黑法院明确要求苹果停止在德国侵权产品销售的情况下，苹果随后做出声明中称，只在德国15家苹果零售店停售iPhone 7和8，运营商和其他第三方渠道仍可销售。

但在近日，慕尼黑法院却发布了要求苹果撤回关于iPhone案件的部分声明，法官表示：“这份新闻稿的描述具有误导性，在产品可获得性上存在欺骗陈述，给人的感觉是获取iPhone不受限制。”

据Mark Snyder透露，高通现在中国多地法院发起22项针对苹果的非标准必要专利侵权诉讼，相信在未来几个月中会有更多禁令被法院批准和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