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芯片
为了保持自己的竞争力,AMD创造了第一种由自己原创设计的x86芯片K5,与英特尔的奔腾芯片展开对抗。从性能方面来说,这种处理器大致上能与奔腾相比;但这种芯片直到1996年才上市,比Pentium Pro晚了一年。
与此同时,一家名为NexGen的小型硅谷公司则做了一件AMD没能做到的事情:凭借仅有60人的工程师团队,NexGen与英特尔展开了对抗,从IBM那里获得了少量的融资。这家公司当时的负责人就是阿提克•拉扎,这是一位天才横溢的巴基斯坦工程师,曾在英国和美国受过教育,在1979年来到美国,当时他名下仅有3000美元的现金(到2009年,拉扎将其位于帕洛阿尔托的一处物业挂牌出售,开价2400万美元,不过到最后没有卖成)。拉扎也希望能击败英特尔,但他知道以NexGen当时的规模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时任微软首席执行官的比尔•盖茨(Bill Gates)对NexGen颇感兴趣,他特地抽出了45分钟时间与拉扎面谈,但到最后却演变成了长达四小时的晚餐会议。盖茨建议拉扎与桑德斯接洽,原因是AMD拥有芯片制造能力,但却需要一种更好的产品来发挥这种能力。拉扎当时表示,他愿意与桑德斯进行交流,但不知道如何与其接触,更不用说能引起后者的关注了。
“当我第一次经介绍跟桑德斯见面时,他甚至都等不及听完我的名字——后来他一直都在叫我拉贾(Raja)。”拉扎说道。“他滔滔不绝地讲了45分钟,告诉我AMD会如何让我感到迷恋。我呆在那里,脸上挂着笑容,但我怎么才能与这样一个人沟通呢?那时盖茨对我说道:‘桑德斯是个不该被低估的人——他拥有三种品质:聪明,非常自我本位,思想天马行空。’”
盖茨拿起了电话,给桑德斯打了过去。“如果不是当时盖茨打了那个电话,那么我们原本都不会拥有那样的动量。”拉扎承认道。
在1995年,AMD以6.1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NexGen。收购完成后,拉扎出任AMD总裁兼首席运营官,他被广泛视为桑德斯最终的继任人——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桑德斯甚至把拉扎称作是“微处理器设计领域中的迈克尔•乔丹(Michael Jordan)”。当时,AMD还接手了NexGen正在开发中的Nx686处理器。在适应了在AMD工厂中进行生产的一些设计困难以后,AMD在1997年推出了一种能跟英特尔奔腾II兼容的处理器,这种处理器可以插入最早的奔腾处理器所使用的Socket 7主板,从而允许电脑很容易地进行升级。这种处理器就是K6,它对AMD来说标志着一个转折点,无论是在速度还是价格方面都能跟英特尔竞争。
“奔腾MMX现在已经是彻底过时的处理器!”电脑硬件和测试网站Tom’s Hardware在1997年4月份这样宣称。“K6 223的定价将低于奔腾MMX 200,而其速度则几乎在某个方面都要更快。在Windows 95系统下,K6的速度比现有的任何处理器都要快,时钟速度很可能将跟Pentium II一样快。”
随后K6被升级至K6-2,后者在一年以后问世;再然后是K6-III,这种处理器在1999年的大多数时间里盛行一时。在公众看来,这种过渡可能像是直接发生的;但在实际上,幕后的进展并非那么顺利。
失去自制的边缘
桑德斯的管理风格有些古怪,在带来忠诚的同时也会制造摩擦。曾在2000年到2010年之间担任AMD营销副总裁的帕特里克•摩尔海德(Patrick Moorhead)还记得他到AMD求职时被桑德斯面试的那一天。“我把我的1990年款丰田凯美瑞停到了他的宾利敞篷车旁边。”摩尔海德在接受ArsTechnica采访时说道。“我们谈起如何才能让这个行业变得不同,如何才能重组这个行业。坦白的说,我喜欢当时的那种感觉。”
但好久不长,很快拉扎就开始对桑德斯的管理方法感到不满。从1979年开始,桑德斯就一直保留着自己位于比福利山庄(Beverly Hills)的办公室,每周通勤到硅谷一次,然后在周五回到南加利福尼亚州,直到下个周一。“如果(桑德斯)一直都很上心,那么我还可以接受。”拉扎说道,“但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我晚上太晚打电话给他,或是早上太早吵醒他,他都会不高兴。而我是一个愿意全年无休的人。”
正如《纽约时报》在1989年报道的那样,那时AMD的企业文化还已经失去了公司初创时的节俭习惯。“桑德斯越来越奢华的风尚也变成了一种‘传染病’。”报道写道。“不带劳力士的销售员很可能会发现他们那不够贵的手表被高管丢掉,原因是高官们希望看到这家公司拥有某种特定的形象。曾在AMD供职的员工说道,那是一种气氛,整个公司中的工程师都会挥霍无度,远远背离了AMD草创时的日子,当时桑德斯曾拒绝过一项电动削笔器的预算申请,因为太贵了。”
拉扎也对支出问题感到担心,他认为这是桑德斯个人生活方式的一种延伸。在AMD收购NexGen以后不久,拉扎就造访了桑德斯位于洛杉矶的豪华住宅。“我说道,房子很漂亮。”拉扎说道。“而他回答道:‘是我跟麦当娜抢回来的,我们争夺了一场,我胜出了。’然后我说:‘好吧……’桑德斯随后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我花得太多,而赚得不够多。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拉扎说道,当时桑德斯的这番话就像是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那样让人令人难受。“然后我就说;‘希望你在AMD不会这样做吧。’但结果是他依旧我行我素,”桑德斯补充道。
随后就出现了财务问题。前首席财务官巴顿回忆道,在AMD不断延长K6系列处理器“寿命”的同时,这家公司是如何每隔几个星期就陷入灾难的。“在每周一早上召开的运营会议上会有人说:‘我们遇到麻烦了。产量突然急剧下降,下个星期我们要没有东西可卖了。’”巴顿说道。“那种情况所带来的财务问题太糟糕了。没东西可卖了!注定要完蛋了!然后,所有人都会接到一个任务,然后一两天内就会有电子邮件或是电话过来说:‘问题解决了,情况甚至更好了,销量会上去。’”
巴顿说道,每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时,桑德斯都会坚决地向每个部门委派任务。对拉扎自己说,很多次他都只能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把那些不断重复出现的问题隔绝开来,让事情重返正轨。而在财务方面,巴顿及其团队不得不作出向投资者或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披露每个问题的决定。“我们一个季度一个季度地濒于失去自制的边缘,这种情况持续了数十年时间。”他说道。“在我职业生涯的其他时间里,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能让我觉得更烦恼了。”
尽管面临这些问题,但K6及其升级版还是为AMD最成功的架构之一奠定了基础,也就是被称为速龙(Athlon)的K7架构。
寻找继任人
速龙XP是市面上最后一款成功的K7架构处理器
对AMD来说,K7架构在所有方面都是取得了成功,这种架构的性能表现很好,其时钟速度也从刚刚推出时的500MHz一路提高到了寿命周期接近结束时的最多2.33GHz,这使得AMD得以在时钟速度之战的时代里有能力与英特尔展开对抗;在那个时代里,不断增长的时钟速度跟今天不断扩展的CPU核心一样具有营销作用。此外,K7还取得了一些重要的胜利——举例来说,让AMD得以推出一款1GHz的处理器,从而在市场上“痛击”英特尔。
但是,在AMD于1999年6月23日推出K7的几个星期以后,拉扎就离开了这家公司,当时有传言称他与桑德斯大吵了一架。
拉扎的离职让分析师感到迷惑不解。“那肯定会降低人们对这家公司竞争能力的信任感。”Cahners MicroDesign Resources首席分析师格文奈普(Linley Gwennap)在19999年对《洛杉矶时报》说道。“在AMD的高级管理层中,拉扎是真正了解K6和K7架构背后技术的人物之一。”
根据拉扎今天的说法,当时桑德斯坚持要在德国的德累斯顿(Dresden)建造一家工厂,而拉扎对此表示反对(这家工厂在2000年春天完工,到今天仍是AMD分拆出来的GlobalFoundries公司的一部分)。
“当时整个经济模式中的困难在于,AMD没有足够的资本来为建立工厂提供资金。”拉扎说道。“让我跟桑德斯最终发生冲突的事情是,桑德斯不成熟地借用资金开始了建设一家新工厂的进程;而在那时,我们至少在一年内并不需要一家工厂。如果那时我们在一年后才建造这个工厂,那么原本可以积累足够多的利润,能够承担得起在德国建厂的成本。他为一种从根本上来说没有效率的资本结构奠定了基础,而在随后的日子里,AMD从来都没能从这种资本结构中恢复过来。我当时跟他说,不要那么做,而且把(购买订单)拦了下来。但是,他在没有告诉我的情况下加快了整个程序。”
拉扎和巴顿都回忆道,桑德斯有一句咒语般的名言:“真正的男人都有工厂。”拉扎认为,这句话“既是男性至上主义者的言论,同时也是你能说的最愚蠢的事情”。他觉得,在德国建厂的决定是桑德斯“最重大的不负责任的行为”之一。在从AMD离职以后,拉扎就从来也没有再跟桑德斯说过话。
尽管拉扎离开了,但K7还是引起了轰动。在2000年,AMD的净销售额达到了46亿美元,与1998年的25亿美元相比几乎翻了一番。然后,这家公司就租借了圣何塞体育馆来大事庆祝。但是,英特尔则继续用奔腾III等芯片来挑战AMD;在不久以后,英特尔就利用“Intel Inside”营销活动横扫了整个世界。
鲁毅智在2002年到2008年之间担任AMD首席执行官
在拉扎离职以后,桑德斯需要一位新的“法定继承人”来接替他的位子。他看中了鲁毅智(Hector Ruiz),后者当时是摩托罗拉半导体产品部门的负责人。在1998年,AMD与摩托罗拉达成了一项交叉授权协议,令摩托罗拉得以在自己的手机其他便携式设备中使用AMD的闪存,而摩托罗拉则将帮助AMD生产基于铜的(意味着速度更快)微处理器。正是由于这项交易,让桑德斯和鲁毅智得以相识。
桑德斯可能觉得,鲁毅智的个人经历使其拥有成功的潜力,后者出生在墨西哥的一个边境小镇,但每天都会穿越边境到德克萨斯州南部的一所高中上学,并在这所学校了完成了自己的高中学业。在1999年夏末,桑德斯在奥斯汀的一家牛排餐厅中请鲁毅智吃饭。在鲁毅智向其介绍自己即将出版的新书《弹弓:AMD反抗Intel残暴统治解救整个产业》(Slingshot: AMD‘s Fight to Free an Industry from the Ruthless Grip of Intel)时,桑德斯开始向他解释,为何到AMD任职要比鲁毅智当时的工作好。下面让我们根据鲁毅智的回忆来重现一下当时两人对话的场景吧。
“你需要做的事情是找到一份真正的工作。”桑德斯单刀直入的说道。“到我这里来吧,我保证你会在一两年时间里成为首席执行官。”
我知道桑德斯的习惯是很粗暴地说事情,经常都会让人拍案而起。因此我紧紧地盯着他,问了他很多问题,试图判定这只是典型的桑德斯式的夸口之词,还是他确实是认真的。而当时我得到的印象是,他是认真的。桑德斯成功地激起了我的兴趣,现在AMD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这听起来像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很多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首先,桑德斯已经开掉了多名首席运营官,这些都是他准备用来接替自己职务的人。在过去一段时间里,AMD董事会一直都在向桑德斯施压,要求他安排一项继任计划。但是,他的选择无一长久;业内人士都说,在桑德斯手底下干活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在领导岗位上就更是如此,因此看起来他并不准备或是并不愿意放弃控制权。在我考虑(是否到AMD任职的)可能性时,我的一位良师益友给了我一个建议:“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能长久(地跟桑德斯相处下去)?”
其次,即使我能在桑德斯手底下工作,而且能够坚持下去,谁又能知道AMD的成功机会有多大呢?在当时,AMD在业内还只不过是个“小角色”,而英特尔则是规模超大的、无可争议的行业领导者。桑德斯也会说,他运营下的这家公司一直都面临生死关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事实也确实如此。那时,英特尔是占据统治地位的“冠军”,而AMD则只不过是看起来永远都无法翻身的“受压迫者”。
尽管桑德斯是想让我运营一家公司,但坦白的说,当时我运营下的一个部门都比AMD整个公司还要大。在1998年时,摩托罗拉半导体部门的销售额几乎相当于AMD净销售额的三倍,达到了25亿美元。但我认为,在一家像AMD那样生气勃勃的公司里,我或许能变得非常不同。再者,与我从事的技术工作相比,AMD已经远远跑在最前线。
到最后,鲁毅智选择接受了这份工作。2000年1月份,AMD宣布任命他为新任总裁兼首席运营官。在短短的两年以后,桑德斯就退休了,然后鲁毅智被任命为首席执行官。当鲁毅智接掌大权时,他开始进行“大清洗”,留下了一些资深的员工,但同时辞退了一批顶级高管(曾担任AMD首席财务官的巴顿已经在2001年离开了这家公司),引入了新的人才。
到最后,鲁毅智发现这家公司实际上已经不再真正是一家处理器厂商,而是恰好也出售微型处理器的闪存厂商。AMD在2000年实现了创纪录的净利润,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家公司有能力向设备厂商出售闪存。因此,鲁毅智决定改变这家公司的“航向”。
与预想中相比,鲁毅智的这项改革措施真正实施起来要更加困难。虽然桑德斯言辞浮夸,但鲁毅智却发现“桑德斯已经无意识地给AMD灌输了一种‘第二好’的心态。”正如鲁毅智在自己的书中所写的那样:“桑德斯是个矛盾体。一方面,他充满活力,永远都不会承认AMD有可能失败;但在另一方面,他好像从来都不愿意付出长期的努力来制定一项战略性计划。其结果是,我们拥有平庸的客户计划,漫不经心的名声,根本没有全球化的战略……简而言之,AMD内部没人相信这家公司能在市场上击败英特尔,甚至无法对其造成重大的威胁——甚至就连桑德斯本人也是抱有这样的想法。”
但在鲁毅智接任首席执行官时,AMD所占市场份额在15%附近徘徊,与过去五六年时间里的份额基本持平。鲁毅智尝试让AMD变成一家“高端”芯片厂商,能向IBM和戴尔等公司出售产品,而不只是面向个人电脑市场上的“价值型”客户。当时AMD拥有一个“突袭”的机会,而且也在一个高端市场上这样做了,那就是服务器市场;对AMD来说,这家公司需要通过这个市场来提高自己的利润率。AMD的K8架构从一开始就是为支持服务器而设计的,其皓龙(Opteron)处理器是这家公司取得的巨大成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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